看完了钱穆的《中国历代政治得与失》。主要讲中国的历史并不是完全专制黑暗的。明白中国历史上皇帝并不是完全一言九鼎,至少从制度安排上不是。比如唐代,中书门下尚书,这三个部门,中书负责发文,门下负责待皇帝盖章后签署,门下负责行政执行。理论上,没有门下的签署,文件是不能下发的,皇帝签字画押也不行。皇帝对行文,也一样,只有签字的权利,行文不是他发布的。尚书的权利仅仅限于行政权,没有参与拟定发布文书的权利。从这里看,中国其实很早就对皇权进行了限制。同事,三个部门之间实现了相互独立,在中书和门下之间有形成了一定的制约关系。宰相也是一样,从法理上讲,宰相是政府负责人,行政第一人。皇帝的权利是象征性的,宰相的责任相对较大。上朝时,文武百官中,宰相只有宰相和皇帝是坐着的。但是到了明代,因为皇帝出身卑微,又自卑心理,对宰相的权利就逐步进行了限制。同事,宰相为了提高皇帝的威望也兀自过谦,导致宰相的权利进一步萎缩。后来更甚,直接废除了宰相,政府的六部直接向皇帝负责。这实际上,没有了一品大员,皇帝下面直接就是二品。皇帝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因此,还是需要一个人来完成宰相的工作。于是,就有了内阁大学士,太监擅权。内阁本质上就是皇帝的私人秘书,不属于政府工作人员,从法理上讲其地位不高,通常都是五品或者以下。例如张居正当时就备受争议,因为其实内阁大学士,当然其也有在政府的其他职位。但是当时他要求政府的文件除了给皇帝外,也要报给他一份。这在法理上是讲不通的。虽然,他在强调那个时代的进步、改革,但是其在追求结果正义的同时,忽略了了程序正义。

对历代的税收也进行了探讨,比如盐铁税的改革。本来盐铁税很少,于是这部分就不归入政府,直接划给皇室开销。可是,后来盐铁税越来越多,皇帝就不满足于仅仅收税,而是开始想着把盐铁进行专营了。这事汉代时的事情,后来国库空虚,皇室富足,导致后来皇帝要拿自己的私房钱给政府用。每朝每代,开始时都有很多美好的设想,也付诸了实施,但是因为想法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往往很多很好的政策,最后都没有能够长久执行。后来,政府也采用税收的一条鞭,就是把收税手续简化。政府后来仅仅从地上收税,表面上看,政府的税少了实际上羊毛当然出在羊身上。汉代,人民要交粮食、服兵役、服苦力,后来这些都可以用钱来免除。唐代,开始的政策也是,交粮、交特产、服兵役,后来登记造册混乱无序就改成了按照地收租子。永不加赋的背景就是这样,强调永远不再加赋,更强调是不再增加新的税种,当然税收总额保持不变,那单税比例要增加。

在《清代的皇权与世家》里面提到,有民众自愿把地投献给地主,当时很不理解,后来发现。国家对普通民众和地主收税是不一样的。比如,普通民众需要纳税十而一,那地主甚至就不需要纳税。于是,民众把地投献给地主,自己做佃农,只需要纳税二十而一,仅仅是原来的一半。这是民众、地主的双赢,吃亏的是国家。这里提到,在汉代,也有类似的事情,民众甚至愿意投献给地主,然后自己选择做奴隶。因为,做奴隶,可以去地主的盐铁矿打工,能够有更富足的收入,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也提到和高晓松类似的观点,从汉代起,中国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封建国家了。作者反复强调,汉代的政治相对开明,唐代、宋代、明代、清代,越来越专制,以清代最为黑暗专制。他认为清代不再有政治,只有法术,因为政治的透明的,法术是完全秘密的。政治是服务多数人的,法术是服务一个特定的群体并被其拥护的。政治的官员组成是均匀分布在人民中的,或者至少是均匀“读书人”这样的精英群体中,而法术是任用某一个特定的群体。

”官“是高级公务员,”吏“是低级公务员,“吏胥”虽然也是“公务员”,但是其不能进一步擢升为当时的”官“,只能终生从”吏“。虽然都是知识分子,但是”清流“是能够升大官的知识分子,”浊流“是无望升官的读书人。人们习惯用一个职业来评判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就像网上流传的段子,”看英剧的,看不起看美剧的;看美剧的,看不起看韩剧的;看韩剧的,看不起抗战剧的“。

以前,一直认为过去皇上一言九鼎,实际上,很多皇帝还是很讲究”程序正义“的,虽然他们做了不少事,都没有保证”结果正义“。典型的就是其发文书,如果没有中书门下的背书,他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发,而是把那个封章弄歪一点,以示心虚。

觉得这本书,价值还是挺高的。看历史,不能再带着过去是”黑暗的,一无是处“的眼睛看历史。如果,真是中国历史一无是处,也不能保持五千年的文明而不衰。所以,完全的否定是不正确的。当然,钱先生也对过去提出了非常多的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