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CTO王坚：商业进化的四个关键词
在11月27日的2015商业评论大会上，阿里巴巴首席技术官王坚从变革的角度对商业进化的四个关键词：互联网、数据、计算、计算经济做了阐释。 以下是王坚的演讲实录，经《天下网商》编辑。
第一个关键词——互联网
大家对商业、对经济、对技术的理解会随着时代的变化有所不同。今天一个非常大的挑战，大家说是焦虑症，因为大家对互联网的认识是不一样的。
其实，大家对互联网的害怕有余，但对互联网的敬畏是不够的。站在我的角度，来定义什么是互联网以及互联网带来的影响，我认为，到了计算经济时代，互联网变成了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社会经济发展的基础设施。
什么是基础设施呢？以北京为例，北京最早的高速公路就是八达岭高速，从北京到八达岭的高速，无论路修多宽，车跑多快，它都只是一条通道，是一个从北京到八达岭的工具。我想，互联网也经历过这么一段经历。
再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比如今天的大会，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也很灿烂，为什么今天会来到一个没有窗户、全部都是人工照明的会场呢？是因为电变成了这个社会经济发展的基础设施，大家不会因为要多点盏灯或者少点盏灯来担心什么。在互联网早期也有成本的压力，而今天大家不会再想这个事情，从另一个角度讲,它已经是一个基础设施。
同样，基础设施的影响力为什么会大到今天这个程度？大家想想看，电是一种最重要的经济基础设施，过去装修房子，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电源插座搞好，这就是电无所不在的地方。可是，今天大家坐在这个会场里，你是找到一个电源插座容易，还是能够连到互联网上更容易？因为手机的原因，你会发现上互联网更容易，而在你边上要找到一个电源插座不是那么容易。从这个角度，它的渗透率，它的影响力，已经超出过去非常重要的基础设施。
因为它的这些特点，在过去几年把大家搞得很难受，因为我们对互联网的敬畏是不够的。大部分人都讲移动互联网颠覆了过去的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其实还是互联网。过去大家讲的互联网，是把所有PC都连到了网上，那么，移动互联网只是多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所有的手机连到互联网上。
今天在互联网下的东西，远远多于在互联网上的东西，这个进化我觉得有30年、50年可以走，我们不需要创造新的概念出来。同样，可能是最没道理的事情，在很多场合大家有意地把所谓的物联网讲成一个比互联网还要伟大的东西。想想看，物联网也只不过把一些过去不在互联网上的传感式的东西连接到网上而已。
为什么我说这个事情还有30年、50年可以进化？是因为世界上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我觉得它在10年以内是没有办法连接到互联网上的——这就是人的大脑。也许有一天，互联网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一台计算机，跟人脑这台世界上最重要的计算机一定会连在一起，我们至少有30年、50年可以进化的地方。
第二个关键词——数据
撇开那么多移动互联网、互联网的概念，数据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很早以前，当时《大数据》的作者在北京，在一个很小的会谈上，我当时讲，在中国，在数据前面加一个“大”，其实也是误导。如果回到本源的话，其实数据在互联网变成一个基础设施的时候，就变得非常重要，而大不大是没有关系的。今天的数据变得有价值，变得跟所有人有关系，不是因为它变大了，而是因为它到了互联网上。跟大不大没有关系，不在互联网上的数据再大也没有用。
数据这件事情为什么今天会变成很重要的事情？是因为互联网，不是因为它大还是小的问题。
这话怎么讲呢？今天我们从过去讲信息，到讲数据，一个非常重要的变化或者原因，是因为互联网的出现。大家想想看，互联网是一个基础设施，有基础设施就会有数据，不是因为今天突然发现数据变得重要。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路是人类历史进化过程当中最重要的一个基础设施，人走过的时候留下脚印，这就是数据。
如果我们再想得极端一点，如果我们今天有能力把走在这个路上的每个脚印都重复一遍，其实今天互联网知道的很多事情你也可以知道。你可以知道一个人的喜好，一个人的收入，一个人每天去了哪里。只可惜传统的基础设施留下数据其实非常难，几乎不能被利用。它要利用的成本跟难度，使得我们不能把它当作一个数据来用。只有公安破案的时候找几个脚印来看一看，只有出交通事故的时候才把刹车拿来看看。我想数据是和基础设施连在一起的，只不过是互联网这个基础设施，使得我们能够在这个时代以空前的速度沉淀，以空前的规模来使用数据而已。
因为互联网的原因，使得数据变成了我们这个时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把数据叫成大与小不是一个好的分类方法，数据是互联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大家一定会问，为什么今天叫数据，不叫信息？这个问题我也被问了很多次。而且在过去的学者文章里面，总是讲数据是最原始的，高级点的是信息，再好一点的是知识。在互联网时代你要重新看这个事情。我经常会举一个例子，比如说，美国过去怎么知道下一届总统谁当选。最常用的方法是上街调查，设计一个问卷去问一下，问几千人、几万人谁是总统，这个是最可靠的调查，做完之后八九不离十知道谁当总统，但这是一个典型的用信息的方法来思考数据。但是今天你怎么知道下一届的总统是谁？你可以把Twitter的聊天数据去处理，这个聊天数据并不是告诉你谁是下一届的总统，只是聊天而已，但是如果你有能力把这些数据都处理一遍，基本上知道下一届的总统是谁。
跟前面问卷有不一样的地方是，如果有一天，你想知道谁是美国最流行的歌星，你用数据分析就可以知道，但是调查过来的数据是没有办法告诉你这一点。再往远一点讲，什么是流行病，你还是把Twitter上的数据再去处理一遍，这是问卷告诉不了你的地方。
倒过来，会发现，有数据的时候你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而收集信息的时候，第一天就知道要干什么，好像很重要，实际上是限制了它以后的价值。
为什么互联网是收集数据，是沉淀数据，是因为这个数据在沉淀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它在干什么，它的价值是后来被发现的，它的价值不会因为想收集这些数据的人的思维限制，而把它的数据价值给限制住。今天很多似是而非的想法是值得重新思考的。比如说，我被人问阿里巴巴的数据是不是很值钱。数据没有所谓的值钱不值钱，数据就是数据，数据的价值就是被重新发现。
大家想想看，上一个时代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有人找到了金矿，而是因为有公司把沙子变成了比金子还要重要的硅。数据的价值不是你找到了一块金子，而是你有没有能力把沙子变成比金子还重要的东西。只不过可能很多时候，大家都没有意识到数据对我们的影响。比如大家拿手机拍照时，可能你不知道自己拍下了什么东西。
过去的照相机真的是一个照相机。iPhone刚刚出来的时候，一个手机上大概只有两三个传感器，但是今天你到深圳华强北随便买一个手机，可能就有十几个传感器。一部手机上的传感器今天基本上是一样的，你拍了照片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把经纬度发出来，那些东西都是不知不觉地写到这张照片里面，使得它变成一个数据的存在。有一天你拍了一张照片，你想看的是这张照片的图像，可是有些人看到这个照片是在什么地方拍的。可能你都不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拿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在互联网上，在多少地方，留下了你的痕迹。倒不是因为大家想偷看你的手机，而是整个基础设施决定了你的数据就会被这样留下来。
以前没法谈数据，只能谈信息。以前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我们的问题想清楚了，找一些数据来支持我们的设想是对的。今天因为有了互联网基础设施，使得我们在不知道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数据就已经被留了下来。总结一下，数据对我们的价值是什么？它最重要的价值不是帮我们来回答问题，而是帮我们来提出我们不知道的问题。这是数据的真正价值。
第三个关键词——计算
在过去的五六年里，对云谈得太多，对计算谈得太少了。以为价值是云带来的，其实不是的，是计算带来的。如果大家都认为互联网是一个重要的基础设施，那么数据就成了跟土地一样的最重要的生产资料。这个生产资料就像土地一样，本身的价值不好讲。你说土地有没有价值？深圳这块地过去有没有价值？直到有个人画了一个圈之后，这块地才产生了价值。数据怎么产生价值？是因为计算。当数据成为很重要的生产资料时，计算是让数据产生价值最最重要的东西。
大家可以想一下，世界上著名的互联网公司Google背后的逻辑到底是什么。很多人会讲，Google是一家搜索公司。从商业角度，大家讲它是一家做广告的公司。我想Google就是一家拿互联网作为基础设施，拿数据作为生产资料，拿计算来产生价值的一家公司。怎么讲？
大家设想一下，在Google以前，大家都在什么地方找东西？在图书馆找。Google说，有这么多的网站，不需要到图书馆，可以到网上找东西，这是它做的第一件事情。第二件，数据是它最基本的生产资料。到今天为止，Google所要用的最基本的生产资料是在座每一位都有的，就是互联网上的那些网站的网页。这个生产资料是全世界供应的，也是数据作为生产资料跟土地作为生产资料不一样的地方。土地作为生产资料一定是被垄断的，但是数据作为生产资料在很大程度上不会被垄断。
Google有足够的计算能力把全世界的所有网页去索引一遍。你做不到？是因为你没有这个能力。因为它有这个计算能力，做了索引之后又可以在上面沉淀更多的数据。这是第二个层面上的事情。
另外一个角度，它是不是做广告？到今天为止，我不认为Google在做广告。Google只是把过去大家都觉得不值钱的东西，它拿计算创造了它的价值。这个话怎么讲？鼠标点击在微软的PC机时代就有，可没有人觉得一个鼠标的点击是有价值的，过去的鼠标点击还没有进入系统的后台，就被扔掉了。Google无非是世界上第一家公司，把大家都误以为不值钱的鼠标点击当作了数据，觉得这个东西可能会有价值。当一个鼠标点击看不出价值，可是当万万亿鼠标点击的时候，同时又有足够的计算能力去猜出每个鼠标点击依据的时候，这个数据就产生了价值。我想，Google为什么不是在做广告，是因为它做的其实是通过计算能力，能够猜出一个鼠标点击的商业用途。今天大部分人为什么广告做不好？不是因为你的广告做不好，而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计算能力，而这个计算能力又足够便宜到你能够猜出鼠标的商业意图。
从Google这个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计算在把数据生产资料变成商业价值上的重要性。
同样，今天我们讲计算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我们可以回过来看电力的发展史。19世纪末的美国，那个时候你盖一个工厂之前，你自己要盖一个电厂，因为那个时候电还不是公共服务。今天你们的状况是什么呢？如果你在开一家公司，运营一家企业，想用计算来给你创造价值，今天能做的，也是被束缚住的，就是去买一台服务器。这在过去30年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在以后是落后生产力的代表。为什么这么讲？你今天要去买一台服务器就跟100多年前开工厂要去盖一个电厂是一样的。最后用公共服务的电，才能真正把厂办好，而不是自己买一个柴油发电机，买一个电厂。
今天在深圳，蛮有意思的，86、87年的时候，深圳刚改革开放的时候，深圳老街的每一家商店门口都有一个柴油发电机。那个时候的基础设施是为家里的几盏灯泡设计的。深圳改革开放的时候，家里多了冰箱，多了家电，所以那个柴油发电机都不够用。今天你们知道，不是你的思想约束了你的发展，是这台服务器约束了你的发展。到这个时候，总结一下，计算一定要像电变成公共服务，这是我们要做到的事情。
互联网变成了一个国家的基础设施，数据变成了非常重要的生产资料，计算要变成公共服务。这三者加起来，“计算经济”的时代就到来了。也就是说，计算真正成为经济最重要的支柱。其实，互联网是一个经济产业。过去我们是靠几亿年、几十亿年，甚至几百亿年留下的东西作为我们的基础，比如说石油。今天不一样，今天靠人类知识所产生的东西就会留下价值，比如说鼠标的点击。
第二，为什么我们说数据本身是没有价值的？为什么说我们应该把数据想成沙子，沙子比金子要值钱，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如果金子值钱，那你拿走了，你用了，第二个人是没有办法分享的。但是如果设想一下，一个数据被人用了，去知道谁是美国总统，并不会妨碍将来有人想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流行病。当数据的价值被分享时，它的价值不会打折扣，能打折扣的只是你的想象力。
第二个，这个资源在以后给大家带来的想象空间是超出大家预料的。今天大家看得到，算得出来，地球上的石油哪天会被挖完。但是今天大家不可想象的是，我们可享受到的计算资源几乎是无限的。为什么这么讲？
前几天我跟中科大的量子计算实验室做了一个合作，给大家一个概念：计算的量是怎么发展的。大家手上的任何一部手机所代表的计算能力，倒退到30年、40年前，要进中国可能都是要去批的。当时高性能计算机进入中国，要美国国防部同意的。可是今天你到华强北的地摊上都可以买到一个比当时高性能计算机还要好的，这是一个计算的进步。
第二个，计算的进步是什么概念？今天这么一部手机，最最重要的就是晶体管，大家可以设想一下，你可能不知道的是，你每年因为要用这些计算机所消耗掉的晶体管的个数超过你一年要消耗掉的饭粒个数。你可以想这个东西对您的影响有多大。
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用硅的物理特性来生产计算机，而是用量子来生产计算机。那就意味着我们手里，如果是这么大小的一部计算机，它的计算能力可能是今天100万倍、200万倍。
第四个关键词——计算经济
总结一下，为什么计算经济会到来？有三个非常重要的条件，那就是互联网成为了基础设施。因为这个基础设施，使得数据前所未有地得到沉淀。我们不用想这个数据用来干什么，只要知道这个数据会留下来。
今天可以看到的是，一个计算机器的时代过去了，一个“电”的时代会到来。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能够从计算、从数据这个新的生产资料上产生价值，那新的计算经济一定会到来。
如果要说一句总结的话，到那个时候，今天讲的所有的互联网公司都会变成传统的公司，而其他所有企业会真正变成一个互联网公司。同样，传统的互联网公司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优势。为什么呢？因为不存在叫“互联网思维”的什么东西。比如，你走在深圳的大街上，自然而然要有深圳大街上的思维。我经常会讲，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如果有开车的思维，那是疯子。一个开车的人如果有骑自行车的思维，那就是傻子。世界上大部分的人既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你只要开车就是开车的思维，你只要骑车就是骑车的思维。大家把互联网作为一个基础设施，当一条马路修到农村村口的时候，村民自己会决定拿去做什么。
当你把互联网当成一个基础设施用的时候，也不需要有人教你。所以，拥抱下互联网最重要的一个思想，大家应该把计算当作一个公共服务来用。千万不要再花钱去买一些机器，那是束缚你的。
几个月前我在加拿大的一个偏僻小镇看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我在中国的感受，就是跑到哪里，可能那个地方商业不发达，但是打开手机3G、4G信号都是很好的。但是加拿大那个小镇的3G只能打打电话，那天我就跑到当地的沃尔玛，发现它其实跟纽约边上的沃尔玛是没有差别的。这就反映了那个地方为计算机服务的基础设施不发达，但是它传统的商业基础设施是很发达的。中国是当计算经济还没有到达的时候，为计算经济建的基础设施其实已经很好了。这是中国的机会。
大家一定要相信当互联网变成基础设施的时候，计算经济这个时代一定会到来。谢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