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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心理学家斯图亚特·里奇(Stuart Ritchie)拥有博士学位,是伦敦国王学院(King’s College London)精神病学、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研究所的讲师。为一名科学记者和前研究员,笔者对他进行访谈后,感到十分震惊。

里奇认为,学术科学行业臭名昭著的口号“要么出书发文,要么默默无闻(publish or perish)”,挑起了科学家们对资助金和终身职位等日益减少的资源的竞争。为了得到更积极或惊人的成果,一些人不顾结论真假,在研究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偷工减料。

里奇的著作于7月出版,来得正是时候。他在书中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在新冠病毒的研究中得到了体现。Elemental网和里奇就疫情的紧张局势如何使情况雪上加霜,以及在这个关键时刻,公众对科学的信任有着怎样的价值进行了交流。

记者:您书中所描述的很多问题似乎都在疫情期间愈演愈烈。现在发表论文的要求更加严格,有些论文已经被撤回。请问您对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间的科学进程有何高见?您是否对已经发表的研究成果存有疑虑?此次大流行是否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科学进程?

里奇:我书中的每个故事基本上都有与之类似的新冠疫情真实案例,例如疏于监管、夸大其词和传播偏见。虽然目前我还没有发现明显的欺诈案例,但我想这是因为欺诈调查通常耗时更长,我怀疑欺诈案例也时有发生。我认为,整体而言,这与论题非常吻合,但也可能只是我的认知偏差。

记者:就现状而言,还有一线希望吗?正如您刚才所言,您写的一切都在新冠疫情中得到了体现,但是否有更严格的审查来加快发现问题?

里奇:很多案例成为漏网之鱼是因为没人真正关心它的科学性。新冠疫情是一把双刃剑——我们的确重视科学,但这是因为我们不得不仰赖科学来应对这场大流行,我宁愿一开始就没有大流行。

但我认为这也提醒了人们,科学文献中的许多其他(与新冠病毒无关的)带有偏见和欺骗色彩的东西,都没有引起足够的关注,也没有人真正关心它们,因此这些文献并没有被及时撤回。而那些与新冠病毒有关的东西则博得了众人的关注。人人都在研读。它们出现在推特上,引发了热烈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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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您描述了十分黯淡的图景。您在书中提出的一个建议令人沮丧——科学家应该对他们的同行持更深刻的质疑态度。您认为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这样的态度是否会损害科研合作?又或者是眼下的问题如此紧迫,我们不得不采取如此严苛的措施?

里奇:这就像你致电银行时,对方会要求你回答一个隐私问题以进行安全验证。银行方面知道绝大多数电话都是咨询账户的本人打去的,但还是需要经过审核,因为在某些情况下,有人会试图实施诈骗并窃取钱财。

我认为科学界也应该有这样一个审核系统。所有人都需要同意:“好的,我愿意把我的数据交给你。我没有需要遮掩的东西,所以尽管把数据拿去吧。”这一点应该成为准则。

公布了Surgisphere公司数据的哈佛大学研究人员在发表(关于羟氯喹和血压药物的)论文之前,甚至没有审核过一次数据。他们完全信任这个Surgisphere公司的狡猾家伙。此人的博士论文中有大量的图像重复,这意味着他可能不是个十分可靠的研究人员,但论文团队却完全信任他,从他那里得到了所用的全部数据。

此事发生时,特朗普总统站出来说羟氯喹疗效很好,我感觉他们只是想发一篇论文驳倒特朗普总统。我怀疑这就是原因所在——结论实属意料之中,因而无人费心审核。“特朗普总统推荐的羟氯喹实际上能致人于死地!服用它之后死亡的概率更大!”任何这样的小偏见都可能会催生出错误结论。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不应当如此信任共同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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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我想就此多谈一点,因为Surgisphere的羟氯喹之争还有许多值得展开分析之处。您刚刚提到的是政治上的偏见,但显然,政治因素在此事上有两种影响:推广羟氯喹之举带有政治目的,但从其他许多方面来看,如今它之所以被如此大肆声讨,也是因为对立的政治势力在推波助澜。

里奇:显然,政治偏见有助于在初期推广它。右翼媒体竭力宣传着:“快来试试羟氯喹吧!它是全新的特效药!”还有很多医生在电视上大肆宣扬:“羟氯喹救了我父亲一命。”这样做不但扰乱民心,而且不负责任。与此同时,对立的政治势力同样也在不遗余力地抨击羟氯喹。

记者:在您看来,这些推广羟氯喹的医生有何目的?是为了赚钱吗?还是为了博取声望?或是出于政治立场?

里奇:最开始发布羟氯喹相关研究的人是法国的Didier Raoult。我怀疑他是为了沽名钓誉。他也许是想吸引眼球,也的确引起了不少关注,网上有不少人是他的拥趸。正如我们在许多欺诈案例中发现的那样,这背后有着一种个人自我夸大的行为。

记者:书中一个关于新冠病毒的部分有趣且惊人——跌落神坛的斯坦福大学研究员约翰·约安尼季斯(John Ioannidis)。他向来坚持深入研究和保持批判态度。在本书中,他可以说是科学界的标杆人物。然而在应对新冠病毒的态度上,情况恰恰相反——他公开了错误的数据集,并且以十足的政治化立场来应对这场大流行病。我很好奇您对他有何看法,原因又是什么。

里奇:关于此人,我写过一篇名为《为什么科学不该有个人崇拜(why you shouldn’t have heroes in science)》的文章。看到一个备受尊敬的人跌落神坛,着实令人震惊。

他2005年的论文《为什么大多数已发表的研究结果都是假的(Why Most Published Research Findings Are False)》引起了广泛的讨论。自那时起,他便做出了很多贡献。在本书中,他出现了四五次,因为他发表过一些出色的论文,很好地解决了问题。

我觉得这是他的批判精神太过火了。他的确是个逆反主义者,因而能够振臂高呼:“大多数已发表的研究都是骗人的。”在我看来,他注意到了政界和科学界已达成共识,即封城乃上策并认为新冠疫情威胁极大。接着,本着批判精神,他又去寻找相反方向的证据,即使这意味着要接受基于大量偏差样本的劣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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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我很好奇媒体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有很多人批评科学媒体助长了研究炒作并过分简化了一些事情,但另一方面,调查性新闻可以揭露一些此类欺诈案例或可疑的资金来源。在当下人们对新冠病毒的科学研究如此关注之时,您认为媒体对科学的影响整体而言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里奇:我认为这是一种不健康的互惠关系,科学家们夸大其词,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媒体想要的。然后媒体大肆宣传,是因为他们可以说这都是科学家所言。我认为这样的反馈关系不利于科学,因为这首先会对科学家撰写论文产生影响,其次当然也不利于公众对科学的理解。

记者:您在本书中谈到了预印本(Preprint)论文的好处,认为这是一种让科学家负起责任的方式,并在论文发表前为论文添加了一层审查机制。

预印本在应对新冠病毒中的作用是什么?研究科学应该采取这种形式吗?是否都应先作为预印本发行?或许结论是匆忙得出的,但是科学家们围绕着它展开了很多讨论,对吗?这样做是否过火?尤其是如果媒体报道了大量的预印本,而公众却可能不理解它们与经同行认可后的研究之间的区别?

里奇:我认为预印本论文的出现加速了科学的进步。不过,当预印本传播开来时,人们需要认识到这是一篇正在研究中的论文,而不是同行审议后的结果,这是最根本的问题。我认为科学记者和科学家们都需要更好地传播这些信息,另外,预印本论文的确不该见诸媒体,而这样的问题却在这次大流行中频频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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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是否存在这样的顾虑:将学术研究中的所有问题公之于众会导致公众对科学的不信任?

里奇:我认为这种担忧和反智主义的存在,恰恰说明应该提高科学的标准,让那些人挑不出科学界的毛病来。所以我想应当保证做到一直公开透明,君子坦荡荡,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我们应该告诉大家:“的确有问题存在,我们正试图用一些如此这般的办法解决它们。”我们必须要真正动手解决问题。我们要参与其中,做出变革。在我看来,这就是我们为科学界赢回信任的方式。

让科学重回纯粹,才是科学界的自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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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组:孙津、郝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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